置身精绝古国的大地，怀想那个遥远的古代世界

当飞机穿过茫茫塔卡拉玛干上空的时候，我知道，和田到了。

透过玄窗，大地上黄沙万里，或者皮肤嶙峋布满皱褶，和先前见过的山峦迥然不同，这些嶙峋的皱褶贴而在大地的肌肤的表面，看起来干燥坚硬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，哪怕一颗草木或者河水，都不曾出现，难道荒凉就是这样地洪荒，拒绝一切，只留下千古以前的尘土，与月球遥相呼应？

出了和田机场，转乘开往一个县城的小巴，来接我的朋友说，我们还有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就到了。我的眼镜差点惊讶得掉了下来。从一个地区市到所辖的县城居然要这么久？这有点超出我的想象。

车子穿过一个又一个小镇一样的街道，街道两边的建筑简单而空旷，一路上朋友会不断介绍和田的绿化、丰盛的水果品类和路两边的植物，他说这里的人们在绿化方面不用动员，有空地的地方他们就自己种树了，只是干旱的厉害，如果雨水丰沛，这里的树木更加茂盛。他指着路边说，你看那是核桃树，每家都中很多果树，葡萄、杏、核桃太多了，这里的水果非常好吃。

不知道走了多久，他说，我们要进沙漠戈壁了。

我瞪大了眼睛，我们究竟要去往何方，居然还穿越沙漠戈壁？

他笑了，说，这就是塔卡拉玛干的的边缘啊，接着他说，从和田到皮山190公里呢，要经过长长一段沙漠戈壁。

很快，道路两边的景致开始变化，视野展现出一片黄沙漫漫的画卷，一直到苍茫的天际，铺天盖地，偶尔会有片大一些的绿色的屏障，朋友说，那就是沙漠绿洲，一般都是地势较低，如果有雨水聚集，就会长出草或者人工种植一些树木。路边你看到一些湿润的或者有小溪流痕迹的地方，通常都是雪山上的水流淌下来所致，不过近几天这里也很罕见地下了几场雨。他说，“这几天这里的雨把一年的雨水都下完了。这里几乎常年干旱，今年雨比较多，但也不怎么大。”

我有点疑问，雪山？什么雪山？朋友说，昆仑雪山啊，你看那边天际，在云里大约能看到昆仑山巅。

极目望去，果然，在最远的天边的云里，起伏的山峦与白云融为一体，如果不是特意告知，我会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云朵。

车在戈壁公路上奔驰，偶尔会有一条浑浊的大河奔流而去，有的河床看起来深一些，有的则浅一些，这些水全都是雪山融化后流淌下来，流经的这些河床原本都是沙漠，被河水的冲刷后，自然就成了大河。原来，这就是河流最初的模样。

在我的印象里，说到沙漠戈壁，第一认知当然是环境恶劣，寸草不生，风来沙走，怎么这里看起来没那么可怖？朋友说，这里不是沙漠的深处，深处那就是无人区了，真正的寸草不生，这边因为下过雨，所以很快就长出了一簇簇的青草。这里的草也很有特色，你看是一窝一窝的，人们会在这里放羊，羊们要跑很远才能吃到下一口草，长的健壮，肉质鲜美，所以这里的羊肉也是一绝。

抵达一个叫皮山的县城后，已近晚上9点多，但这里却是傍晚，招待我的村民大叔非常热情，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餐食，像节日招待贵宾，正宗的手抓饭色泽圆润，引的我食欲大增，手抓羊肉味道别提有多棒，还有烤羊腿和本地果干，美味极了。

吃过饭，在院子里溜达，院子的一角有三四颗梨树，上面挂满了硕大的梨子，因为近日风雨之故梨树下落了一堆烂梨。我说，这可以摘下来吃吗？陪同我的大哥说，当然可以啊。他随手摘了两枚递给我，说，不用洗，直接吃吧。

咬一口，沁人心脾，甜香唇齿。“这里雨水常年很少，不知道为什么，这几天下了两场雨了。”陪同我的大哥说。

戈壁深处的西域小城，夜晚颇觉寒冷，也异常安静，不知道这安静的夜色是否一如亘古时期的皮山国。这里在西汉是一个小国，至唐时并入于阗（同田），三国时为皮穴国，北魏时为蒲山国。从此地向西南穿行，即可抵达喀喇昆仑山口，过山即是印度管辖的克什米尔。

这里的传说，我感兴趣的有两个，其一是唐僧西去之路，曾途径这片大地，看着这苍茫无边的沙漠戈壁，不知道那时候，他是否也有村庄借宿？还是夜卧黄沙，九死一生？另一个是，这里距离传说中的精绝古国只有475.8公里。

史料记载，历史上新疆西域36个古国中的确有精绝城池，而且族人是鬼洞族。《史记·西域传》记载当时的精绝古国距离长安（西安）8820里，480户人家，3360口人，士兵500人，还有国王、都尉、驿长等官员，管辖着3000多里的土地面积。这个活跃在丝绸之路南道上的一个小王国看起来富庶而殷实。

然而，四五百年后，当唐僧取经东归时，这里变成了另一番景象，《大唐西域记》记载，“泽地热湿，难以履涉， 芦草荒茂，无复途径”。精绝国消失了，毫无痕迹。

是流沙湮灭？是战乱屠戮？还是瘟疫肆虐？至今是一个谜团。各种传说不知经多少代人的口口相传，加工改编，而出现了许多“版本”，但是沙埋古城的确是一个具有超越时空魅力的故事。可以确定的是，我身处的这个小城，历史上就因为流沙威胁而经历过两次搬迁。

干旱荒漠性气候的西域小城，常常会有风沙侵袭，大的时候，我们无法想象，只能从影视剧中看到一些片段，风沙骤起，行人瞬间被扬沙掩埋。如果不是影视剧，这消失了几千年的古国，似乎也不会被我们提起。而其实，“精绝”是个富有想象力的名称，但是这个语辞却找不到确切来源，它似乎是突然间一下子出现在了汉语的文史书里。

如今，身处精绝古国边缘的夜色里，我也只能浅浅地怀想一下，那个遥远的古代世界，那些已消逝了的文明。。。。。。。